受伤的治愈者:心理治疗中治疗师个体经历的意义
发布时间:2022-09-22 浏览次数:104次
受伤的治愈者:心理治疗中治疗师个体经历的意义
作者:尹芳
摘要:本文通过理解“喀戎”——这一受伤的治愈者原型,论述治疗师的个体经历在心理治疗中对其治疗取向的影响,并分析反移情的作用以及治疗师的创伤作为有效的工具在心理治疗中的应用,阐明了受伤的治愈者在心理治疗中的意义。
关键词:受伤的治愈者 原型 反移情
“受伤的治愈者”是荣格提出的一个概念。他希望治疗者自己能够接触和承认自己的创伤和脆弱,并以此作为理解和治疗来访者的基础。
所谓受伤的治愈者,是指曾经经历过痛苦,有时甚至是非常严重创伤的治疗师,这些伤痛却成为了他们智慧、灵感和治愈力量的源泉[1]。事实上,这些受伤的治愈者由于这些创伤和痛苦他们经历了一种转化并超越了它,然后他们被引导着走上一条为他人疗伤的历程。似乎是创伤本身使其经历了一次内省的旅程,而这次旅程又使得创伤转化。
受伤的治愈者的原型
荣格所说的受伤的治愈者的原型是古希腊神话中喀戎(Chiron)。
在希腊神话里,喀戎,作为智者、武师、医生、人类和奥林匹斯(Olympic)众神共同的良师益友,他是宙斯的父亲提坦(titan)神克罗诺斯(Cronus)和水泽女仙(nymph)斐莱娅(Philyra)非婚之子。克罗诺斯为了防止与斐莱娅私通的事情被法定妻子瑞亚(Rhea)发现,他与斐莱娅做爱时变成了马的形状,出生后,喀戎就成了下身为马、上身为人的怪异东西。他一出生就因为丑陋的相貌被父亲遗弃被母亲拒绝而被丢在派利翁的山洞里。据说太阳与音乐之神阿波罗以及月亮与狩猎女神传授他很多才能,自强不息的喀戎努力学习各种知识与技能,终于成为一位受人尊敬的医生和智者。喀戎是伟大的医生,能化腐朽为神奇,愿意为小鹿疗伤,为飞鸟医治翅膀。他是智者,知晓所有神、人及怪物懂或不懂的智慧,他调教的徒弟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在西腊战场上留有光辉印迹。同时,他具有奥林匹斯众神没有的谦卑和善良,脾气温和。在喀戎帮助大力神赫拉克勒斯寻找金苹果的旅途中,他们遇到了绑在高加索山上的偷火人普罗米修斯。为了惩罚普罗米修斯,宙斯让鹫鹰不断啄食普罗米修斯的肝脏,而他的肝脏在被啄食后又会迅速复原。喀戎爬到悬崖上去救他。这时,鹫鹰飞来,赫拉克勒斯急忙用涂有毒蛇许德拉血液的箭射杀鹫鹰,没想到竟误射中喀戎。喀戎自愿代替普罗米修斯的受苦,宙斯将喀戎的形象升到天空,成为人马座。
喀戎有一些先天的创伤,但是他在征服自己的伤痛之后,成为了一个伟大的治疗师。与之相应的原型还有基督教的耶稣,人们通过耶稣之死而获得拯救。受伤的治愈者这一概念也体现在撒满教的古老传统中。在很多文化中,撒满教的巫师之所以会成为这个角色,是因为他们曾经经历了身体或者心理的创伤。在这种远古的治疗实践中,创伤不是作为一个弱点,而是作为一种知识的标志。这些创伤使治愈者拥有了一种在两个世界健康的世界和疾病的世界游刃有余的能力,治愈的力量依赖于这两个世界的连接和沟通。
2.个体经历与治疗取向
弗洛伊德曾说过,没有一个心理治疗师可以超越自己的情结和内部的防御机制的局限性[2]。罗洛·梅同样也强调治疗师的个人经历在心理咨询中的意义:“个体的因素在心理咨询中是非常重要的。作为咨询师,我们只能通过我们自己工作。所以实质上我们是把自身当作一个有效的治疗工具[3]。”
研究表明,治疗师的人格与其治疗取向之间存在关联。Tremblay,Herron和Schultz(1986)研究了180名心理治疗师以期解答治疗师的人格是否影响他们的治疗取向,通过使用个人取向量表(The personal orientation inventory),研究得出,不同治疗取向的治疗师表现出不同的人格特质,人本取向的治疗师表现出了最为独特的正性人格特质。另一方面,行为主义取向的治疗师也表现出独特的人格特质。他们被发现相比另外两类(人本主义与心理动力学派)取向的治疗师,显著具有更低水平的存在性,感觉反应度,攻击性接受程度以及亲密接触能力。同时,心理动力学取向的治疗师似乎具有某种程度上中和的风貌,他们表现得更具有外部指导性,自我实现的价值的水平相对较低,自发的情绪表达水平也较有限[4]。一个人人格的形成与其个体经历是息息相关的。也就是说,治疗师的个体经历直接影响了其治疗取向。
在心理学领域中,绝大多数心理学家的理论都带有自己的生活印记。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力比多理论、俄狄浦斯情结都与他的生活经历有关;荣格的集体无意识理论和深度心理学,不仅与他所关注的古代炼金术和神话有关,也与他自己的梦和体验有关;阿德勒的个体心理学,超越自卑和出生顺序理论,都与他的家庭和经历有关;霍妮作为社会文化学派一个先锋,作为一个女性,她的理论更多的从女性的角度来阐述精神分析。沙利文、罗洛·梅、马斯洛、罗杰斯……每个人的理论和治疗取向都走不出自己的生活经历。我们都是透过自己的眼睛来看世界,都是通过自己的经历和体验来理解世界。
Barbara L E Cristy(2001)指出:“作为治疗师,我们处理来访者的创伤的方式取决于我们是如何经历自己的创伤的,取决于我们个体的需求是什么,取决于我们如何理解治疗关系的纬度。”受伤的治愈者在经历曾经的创伤时所承受的痛苦、创伤治愈过程中的艰辛和曲折、以及治愈之后的欣喜和感受都会直接影响到他在治疗过程中针对来访者所采用的方法和风格。
3.反移情与受伤的治愈者
反移情是指治疗师对来访者的情感反应,是治疗师对来访者的移情。1910年Freud发现了反移情,他认为反移情源自治疗师自己,是治疗师过去经验的重复,是治疗师的投射,与来访者无关。反移情开始被视为一种干扰治疗师理解来访者的因索,消除反移情就成为取得良好治疗效果的前提,Freud提出了一系列的治疗原则来控制反移情。现代精神分析理论对反移情有了新的认识,他们认为,反移情在治疗过程中是不可避免的,是普遍存在的。它对治疗过程产生积极或消极的影响,主要在于治疗师对反移情的察觉与处理。反移情作为精神分析中的重要治疗工具,从人性方面去同情和理解来访者的基础,也是构成有效工作联盟的一个不可缺少的因素。这不仅给予来访者支持与勇气,同时有可能使治疗师能够进入来访者的内心世界[5][6]。
一个受伤的治愈者,不仅能够正视自己的创伤,对自己的情结冲突有所了解,更重要的是把它们作为一个治愈的工具应用在治疗中。一方面,我们理解来访者的问题时需要一个内在的参照点,这时候,个体的经历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另一方面,治疗师的个体经历成为其知识的源泉,并为更深层次的共情及理解提供了可能性。当治疗师是一个受伤的治愈者时,治疗师将不能有效地区分哪些是来访者的情感成分,哪些是自身的情感成分,有时甚至可能产生“抵制”,进而就会影响到分析过程。一名真正的精神治疗师要具备一种“分裂”的本领,用心若镜,其一是对来访者做出情感反应;另一是诚实地观察自己,了解自己的反移情。
在治疗中,适当的卷入是必要的,荣格曾说:“当重要的事情正在发生时,治疗师是把自己作为这个戏剧的一部分,还是把自己藏匿在学术理论背后会产生巨大的区别[7]。”在治疗关系中,没有必要特意地区分两人的角色,谁是治疗者谁是受伤者并不重要,事实上,都是治愈者又都是受伤者。Harold Searle(1975)发现,就治疗师而言,允许来访者作为治疗师在治疗双方的过程中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
4.成为受伤的治愈者
当代的很多心理治疗师理解了这个原型的意义并且开始在他们的领域中运用,把自己看作“受伤的治愈者”。他们运用他们经历过的创伤,促进心理健康并去治愈他人。荣格式的“受伤的治愈者”不仅是一个治疗师,更是一个老师,他能够获得别人的信任,他允许自己去感受那些曾经极度痛苦的经验,并转化超越它们。Shielagh Finlay在第三届心理分析与中国文化国际论坛上发言中阐述了“受伤的治愈者”的问题,他说,“只有受过伤的治疗师才会治病”[8],对此有一种旧式的理解,而荣格则进行了重新阐述。作为治疗师,我们必须实事求是地、成熟地表达这句话的涵义。他认为,我们就需要关注这个观点的更广阔的含义:只有不断地努力按照伦理道德来实践的受过伤的治疗师,有能力获得智慧的受过伤的治疗师,准备好作学生向他的老师和来访者学习的受过伤的治疗师,以及能克制自己要付诸行动欲望的受伤的治疗师才会治病。也只有这样的治疗师,他不断地运用内省反思自己的实践,对自己所看到的保持开放的态度,这样的受过伤的治疗师才有能力和潜能治病。
同时,“受伤的治愈者”这个概念也提示人们,虽然求助者常常希望找到一个全能的治疗者,但在这种期望下形成的治疗关系可能是不健康、不符合现实的。治疗师不是全能的,也不是完美无缺的,他们照样经历过创伤,遭受过痛苦,同样有一些无法解决的情结存在,他们只是知道如何去避开它。在治疗中,我们不是作为一个全能的智者,去指导教育来访者该怎么做,我们只是作为一个见证者,一个守护者与来访者一起成长。在这个过程中,治疗师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在来访者身上,通过他作为一个治疗师的存在而不是通过他所说的话,治疗师把他对心灵的自我治愈过程的信心传递给来访者。
受伤的治愈者通常会首先成为一个牺牲品,一个受害者,然后才能成为治疗者。他必须经受生命中的创伤并理解它。
成为一个受伤的治愈者,你准备好了吗?
参考文献:
[1][7]Clare Dunne. Carl Jung: Wounded Healer of the Soul.London: Morning Light.2000.(下转第 63页)
[2]Wood R D H.Countertransference.Int.J Psychoana1.1990.80:797~818.
[3]罗洛·梅.存在之发现.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
[4]张丹.在治疗和改变过程中咨询师/治疗师人格的影响 .中国心理卫生杂志 .2005.19 (11): 784~786.
[5]刘军.精神分析治疗中重要工具之一:移情与反移情.德国医学.2001.17(4):192~194.
[6]孟宪璋.反移情:通向来访者潜意识的途径.上海精神医学.2001.13(1):53~55.
[8]Shielagh Finlay.训练环境中的伦理与智慧.第三届心理分析与中国文化国际论坛大会论文.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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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尹芳
来源:社会心理科学 2009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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