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为自己思考

如何为自己思考

叔本华和普鲁斯特可以帮助你从你最喜欢的作家那里找到灵感，同时还能保持独立的思想

大卫·巴瑟·伍兹 

需要知道

我希望，我们每个人都曾在某个时间点发现一位思想家，他的作品准确地捕捉了我们的想法，或者一直在努力思考，但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表达。正如诗人亚历山大·波普（Alexander Pope）在 1711 年以自我实现的诗句所写的那样：“真正的智慧是天生的，有利于穿着，/ 经常被认为是，但从来没有如此好的表达......” Aeon+Psyche 的普通读者会熟悉这样一个发现所带来的两难境地：这个伟大的思想的强大影响力，他承诺拓宽你的思维视野，同时又如此潜在地势不可挡，以至于它威胁到你自己思考的能力。本应有助于扩展你的思维的东西，实际上可能会关闭它。那么，如何保持开放呢？

哲学家亚瑟·叔本华——碰巧对我来说就是这种发现——最重视为自己思考。（当然，这个活动只有一个德语单词：Selbstdenken，这也是叔本华一篇论文的标题。）对他来说，这首先是一种智力美德：这是我们创造的唯一途径我们的知识真正安全。但对他来说，这似乎也有一个存在的维度：如果我们失去独立思考的能力，那么我们就会错失成为真正的、原始的自我的关键机会。然后有一个直截了当的实际考虑：如果你不能独立思考，你怎么知道你应该做什么，而不是简单地告诉你去做的事情？

由于这些原因，叔本华对阅读的价值提出了惊人的批评。如果我们阅读太多，他认为，那么我们将无法独立思考。他对阅读的立场在几个方面令人惊讶。首先，这是一个自相矛盾的建议，来自任何以书面形式表达自己并因此可能希望被阅读的人。其次，叔本华本人非常博学。翻到叔本华作品的任何一页，你可能会发现他引用了所有传统——古代和现代、东方和西方——的“伟大书籍”。我只是自己尝试了一下，然后降落在 Lucretius 上。

小说家马塞尔·普鲁斯特（Marcel Proust）钦佩叔本华并注意到与他一样的“博学的危险”，他也注意到叔本华自己的书本学习方法如何为这个问题提供了一个典型的解决方案。一种解决方案——不是叔本华的——是压制他的博学，设计或假装尽可能少读书；例如，哲学家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Ludwig Wittgenstein ）以自己读过的哲学书之少而自豪（尽管他也是叔本华的狂热读者）。然而，普鲁斯特说，叔本华“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思想的形象，他的生命力可以轻而易举地穿上最巨大的阅读……”换句话说，叔本华从不假装除了非常博学之外，但他总是，很明显，他自己最终权威。

而普鲁斯特，在他自己对叔本华的解读中，他自己当然是一个典型的案例研究。除了他显然非常仔细地阅读叔本华的事实之外，任何阅读他的小说的人都会很明显，普鲁斯特和叔本华一样，是极度书呆子——尤其是他的角色倾向于逐字引用让·拉辛或维克多·雨果。毕竟，普鲁斯特用整篇文章来讨论阅读这个话题以及阅读在他的智力发展中所起的重要作用是有原因的，我们可以在这里找到他对叔本华的评论。然而，没有人会否认普鲁斯特曾经是或成为了一位真正的原创作家和思想家。

那么，除了以身作则之外，这两位伟大的思想者对一方面博学多才，另一方面仍然为自己思考，有什么建议呢？

不要用阅读代替思考

叔本华非常清楚：“阅读只是一个人自己思考的替代品”，因此，“博学使大多数人比他们天生的本性更加愚蠢和简单”。我们已经讨论了来自像叔本华这样博学的人的讽刺，但他的阅读问题到底是什么？两个主要的事情似乎与他有关。首先是一种机会成本：当你阅读时，你可能会为自己思考。但这只是一个问题，如果你在阅读时做的那种思考——因为阅读至少是一些思维方式——与你不阅读时的思维方式有很大不同，而且比你的思维方式要少。这导致了叔本华的第二个也是更深层次的关注，即与原创性有关。他认为，阅读会将“异类和异类”的思想插入到我们自己的思想中，而这些思想永远不会真正属于我们。典型地，叔本华利用一系列图像来说明这一点：阅读就像“印在蜡上的印章”；它“像假肢、假牙、蜡鼻一样粘在我们身上，或者充其量是用另一个人的肉隆鼻形成的鼻子”；书本学习者“就像一个用外国材料拼凑而成的自动机”，而独立思考者“就像一个活生生的、受生的人”，因为“通过自己的思考获得的东西类似于自然肢体”。

为自己思考会让你的想法成为你自己的

从叔本华对阅读的攻击中可以清楚地看出，除了独创性之外，独立思考的主要智力美德还包括真实性和所有权。我们可以从叔本华将书本学习者视为外来元素的人工合成物的倾向中看到这一点，而不是独立思考者的自然和有机统一。为自己思考也能激发一种特殊的自发性、多样性和对周围环境的反应：叔本华说，“直觉环境”“不会强迫一个人头脑中的具体想法，如阅读；相反，它为头脑提供了材料和机会，让头脑思考符合其性质和当前情绪的事物”。我们在阅读中遇到的世界已经按照作者的思想进行了组织，而我们自己对更广阔世界的直接体验要求我们为自己强加一些秩序。如果一切顺利，为自己思考的最终结果就是叔本华所说的“知识的成熟”，即思想和经验之间完全有机结合的状态：

在他所有的抽象概念和他的直觉理解之间产生了一种精确的联系，因此他的每一个概念都直接或间接地建立在直觉的基础上……同样，他能够将他面前的每一个直觉都包含在它的正确和合适的概念。

“这种成熟，”叔本华补充道，“完全独立于任何人的能力剩余或多或少的完美。” 换句话说，它与一个人的智力的力量无关，而与它的内容的组织有关。

对于叔本华和普鲁斯特来说，思考至少是在关注；它正在为自己看东西。最重要的是，它避免在头脑和世界之间放置一个陌生的概念，否则两者将无法接触。这并不是说我们应该以没有概念的方式看待世界的本来面目——不管这意味着什么——而是我们必须找到，或者有时创造正确的概念，才能真正看到它。当普鲁斯特说叔本华“每一项新的知识都立即还原为它的现实元素，还原为它所包含的生活的一部分”时，他的意思是，就像鉴定一件艺术品一样，叔本华总是检查出处；他在书中找到的任何东西，只有在他能够追溯到经验的情况下才会被吸收。

结合你的阅读和独立思考

当然，叔本华从不完全反对阅读。他反对阅读的案例的某些部分甚至可以表现为阅读的优点而不是缺点：重要的是要了解从你的角度来看是陌生和陌生的思想和经验。看别人安排的世界，正是许多读者所追求的；它使我们注意到了我们根本不会注意到的事情。因此，叔本华真正的观点是，阅读最好至少伴随着自己的思考。多读多读总比读多读差好。再一次，叔本华用一个精心挑选的类比来说明他的观点：

正如最大的图书馆在没有适当安排的情况下所提供的用途不如一个非常适中但安排良好的图书馆，所以如果不是通过自己的思考来完成，最大量的知识与数量少得多的知识相比，价值要小得多已经以各种方式考虑过这一点。

阅读陪伴和鼓励你的想法

叔本华甚至对阅读有一些直接积极的评价。他承认，在某些方面，这是一种更纯粹的与他人思想交流的方式：作家的作品可能“比他的公司内容丰富得多”，因为它们是“思想的精髓……所有人的结果和成果”他的思考和学习”。叔本华在解释自己倾向于大量引用他所读过的作者的著作时，将自己定位在他们的知识分子公司中：“后来我常常惊喜地发现伟人在古代著作中提出了我曾犹豫是否将其公之于众的命题。因为它们自相矛盾的性质。他从他们那里得到勇气，也就是说，但不是满足。

他强调，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仅仅通过阅读就能将令人钦佩的文学品质引入我们自己的写作中（例如，说服力、丰富的意象、比较的天赋、大胆或辛酸、或简洁或优雅，或易于表达，也不是机智，令人惊讶的对比，简洁主义，天真等等'）。但是这些品质，如果我们已经潜在地拥有它们，并且愿意努力发展它们，就可以通过他们的榜样唤醒我们：“阅读塑造我们写作的唯一方式”，叔本华说，是“它教会了我们使用我们可以利用我们自己的天赋......'通过这种方式，阅读可以唤起我们真正的文学自我——同时仍然不能告诉我们具体的想法。

让优美的文字吸引你自己思考

普鲁斯特和叔本华一样意识到阅读的局限，但他也认为这些局限也可能是富有成效的。在他最悲观的情况下，叔本华认为阅读仅仅是为自己思考的替代品，而另一方面，普鲁斯特则认为阅读是这样做的一种诱惑。他描述了阅读泰奥菲尔·戈蒂埃小说的经历：

其中我最喜欢的两三句话在我看来是书中最美丽和最原始的……但我有一种感觉，它们的美丽与[他]让我们只瞥见一次小角落的现实相对应或每卷两次。

根据普鲁斯特的经验，读者总是想要更多；他们渴望看到这位伟大作家以戏谑而委婉的方式管理的世界其他地方，只是为了亲密：

作家和艺术家的最大努力只成功地为我们揭开了一部分丑陋和无足轻重的面纱，使我们在宇宙面前毫无兴趣。然后他会说：“看，看”……

美丽的文字，在最好的状态下，邀请我们重新审视这个世界。

让你的想法为人所知

唤起普鲁斯特的美并不仅限于他阅读他所钦佩的作家的经历；很明显，这个美人也是从他周围的世界中呼唤出来的。在寻找失去的时间的第一卷中有一个很好的例子（1913），这不是自传，但肯定包含了普鲁斯特自己的生活经历。年轻的叙述者马塞尔对有一天成为伟大作家的前景感到悲哀。一位当地医生邀请他和他的父母乘坐临时马车返回他们在法国北部海岸的度假屋，他们将首先拜访附近的城镇。马塞尔看到远处的教堂尖塔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当他在它们周围旅行时，这些尖塔似乎在旋转和变换位置。场景之美不仅作为一种审美体验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且还暗示了一些现实的秘密，他只有快速地写下来才能揭示这些秘密：

没有对自己说隐藏在马丁维尔尖塔后面的东西一定是类似于一句漂亮的句子，因为它以让我高兴的词的形式出现在我面前，我向医生要了一支铅笔和一些纸……

马塞尔的直觉是现实的结构反映了精心制作的句子，这让语言哲学家们深思熟虑。就我们的目的而言，关键是为自己思考并不一定意味着将所有事情都放在脑海中。事实上，如果我们要完全掌握它们的内容，我们最初的想法往往只是要求以正确的外在形式呈现。这可以采取写作的形式——也许对马塞尔来说是必须的——或者其他的；它可能采用对话的形式，甚至是非语言的表达形式，例如视觉或音乐艺术。正如后一种情况所表明的那样，为自己思考也不必采取理论化的形式。

关键点 ——如何独立思考

1.     不要停止阅读。毕竟，你钦佩的思想家和作家可能本身就是书呆子。关键不是要停止阅读它们——远非如此——而是要好好阅读它们。

2.     为自己思考会让你的想法成为你自己的。避免使用阅读来代替自己思考。Selbstdenken，正如德国人所说：为自己着想意味着在智力上关注生活的原材料。

3.     把你的阅读和自己的思考结合起来。看看哪些事情适合你自己的人生观；或者如果它们不适合，问问自己是否需要拒绝或修改它们，或者是否需要重新考虑看待事物的方式。

4.     如果你不能读太多，至少读得好。大量但杂乱无章的信息不如适度但有序的信息有用。但是，本着为自己思考的精神，如何组织思想取决于您自己。

5.     当您阅读时，请变得批评。你不必同意你钦佩的作家。你甚至可以在一些基本问题上不同意他们的观点。

6.     阅读陪伴和鼓励你的思想。作家可以为我们提供陪伴，因为他们志同道合。但即使他们志同道合，他们也能给我们找到自己声音的勇气。

7.     让优美的文字吸引你自己思考。充分利用阅读的局限。从您最喜欢的作家离开的地方开始。让它们激发您以新的眼光看待世界。

8.     让你的想法为人所知。写下你的想法；写作是一种思维方式。写下你读到的东西——毕竟，这是我们了解叔本华在普鲁斯特身上引发的想法的唯一途径。如果不是通过写作，那么只要确保以某种方式把它弄出来。

为什么重要

叔本华不必担心他的读者不会自己思考。他不太可能的崇拜者之一是哲学家和小说家西蒙娜·德·波伏瓦。这太不可能了，因为一方面，波伏娃是一位最重要的女权主义哲学家，而叔本华是一个几乎没有悔改的性别歧视者，他写了一篇令人遗憾的厌恶女性的文章，“论女性”（1851）。这给叔本华带来了具有讽刺意味的来世：有人说波伏娃的杰作《第二性》（ The Second Sex）（1949）取自叔本华文章中的一句话。

除了波伏娃和普鲁斯特之外，叔本华的其他艺术崇拜者也数不胜数，尤其是作家和音乐家：列夫·托尔斯泰、托马斯·哈代、托马斯·曼、DH·劳伦斯、塞缪尔·贝克特、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艾瑞斯·默多克（作家和哲学家）、理查德瓦格纳、古斯塔夫·马勒和阿诺德·勋伯格. 他们对叔本华哲学中的不同事物印象深刻：对托尔斯泰来说，这是同情的中心；对贝克特来说，无情的绝望；对于博尔赫斯来说，奇妙的无所不包的系统；对于瓦格纳来说，艺术的救赎可能性。但是将叔本华最好的读者描述为叔本华是不准确的。他们在思维方式上具有足够的原创性和独特性，值得拥有自己的形容词：托尔斯泰式、贝克特式、博尔赫斯式、瓦格纳式。借用叔本华最深入的哲学读者弗里德里希·尼采的话，我们可以说他们学到了“如何成为你自己”的教训——这句话本身就是从希腊诗人品达那里偷来的。

尼采是另一个有趣的案例研究。在他的早期，在瓦格纳的额外影响下，他似乎很高兴将自己视为某种叔本华主义者。在他的著作《不合时宜的沉思》（1876 年）中，有一篇长文《作为教育者的叔本华》，论述了拥有像叔本华这样的榜样的重要性，以及一篇关于瓦格纳的文章。然而，在他职业生涯即将结束时，他重新构思了他在那些文章中的目的。尼采在 1888 年写给丹麦评论家乔治·布兰德斯（他负责将尼采提高公众意识）：

在我看来，关于叔本华和理查德·瓦格纳的两篇文章是对我自己的坦白——最重要的是，它们是对我自己的坦白，而不是对这两位大师的真实心理描述我感到了敌意……

尼采并不总是像对待他从前的“大师”那样尊重——大约在同一时间，他把他们写成一种病态：“我需要一种特殊形式的自律……反对我自己的一切病态，包括瓦格纳，包括叔本华……”但是，重要的是，他认为说叔本华是“最后一个值得考虑的德国人”并且仍然“在所有事情上都是错误的”，这并不矛盾。它表明，为自己思考的一部分是自由和正直，即使与你最钦佩的人不同意。